当心灵变得越来越自由的时候，年龄会成为一种限制吗？特别是对老年人而言，越来越长寿的年龄，究竟意味着活得更通透，还是有了更多的条条框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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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，上海有游泳馆对泳客设置年龄门槛，70岁及以上老人不允许单独进入，也不能享受相关优惠，这让老年游泳爱好者很受伤。当变老成为一种看不见的“负担”，老人与社会生活之间的鸿沟就会变得越来越远。

除了运动场所、还有各种团队旅行，伴随着年龄的增大，老人的自主权慢慢被削弱，包括他们的婚恋，无论是“黄昏恋”还是“爷孙恋”，总免不了来自孩子的压力和旁人的评头论足。

当社会上出现越来越多的年龄限制，深度老龄化城市面临的挑战远比想象中要多。如今，上海人的预期寿命已达83.18岁，养老绝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满足老人的“吃、穿、住”，整个社会更应当主动关心老人的情感诉求，尤其是独居老人，让他们活出自我，过得自在。

在上海，真实的70岁以上老人的生活状态究竟是怎样的？上海老年人约会都在什么地方吗？上海老年人碰头都会聊什么吗？

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，一部入围亚洲新人单元的电影《梅的白天和黑夜》备受关注，通过呈现年逾七十的主人公梅的日常生活，打开了人们略感陌生却又生机盎然的老年情感世界。这部全程上海话对白的纪录片，由非职业演员出演，呼吁关注本土爷叔阿姨的老年生活状态。

片中女主梅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太太，在市中心有房子，却租住在郊区，她有过两次婚姻，也有女儿，单身许久。

她每天在没有暖气、热水和独立卫浴的城乡结合部平房里醒来，房间很乱，但却特别重视个人卫生，洗脸刷牙，回到房间里简单锻炼，然后梳妆打扮，一丝不苟地抹代表着老派上海的银耳珍珠霜，搽荧光芭比粉的唇膏，拉上拖车出门，她有十几部小拖车，每天会根据着装和心情选择一部搭配出门，她有她自己的一套审美标准。

坐轻轨换地铁从城市的东南郊到城市中心的复兴公园，或西南边漕河泾的老年舞厅，或西北角的宜家卖场，有时，她要一对一地约老先生见面，会选定召稼楼这样的古镇。

影片中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那个他，但她并未气馁，依旧每天穿梭在上海各个角落，依然追寻着自己心中的爱情。

除了梅之外，电影里还有，在瑞金路有房子且腊月里穿皮裤的老先生，走到哪里都被老太太围着；一个经常被老太太们嘲笑的、看起来脑满肠肥的老爷叔，却是热爱阅读的老年维特……

他们都是一些被时代和时间的湍流留在沙滩上的、褪色的小人物，他们四散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过着隐秘的生活，游弋在寂寞和计较之间，颤颤巍巍又斗志昂然投入社交的老年人们，汇入了这座城市的不能挣脱的底色，构成了上海市民文化的土壤。

很多人只知道宜家是著名的老年约会圣地，却不知那里面的人是如何交流、讲求效率的。影片中那些单刀直入的话码就像清晨的海鲜交易市场，有试探、有竞争、有议价、有谈判。矛盾又统一的生活细节扑面而来，老年哀乐俯仰可见，大珠小珠，皆落玉盘，叮叮当当，串起了梅和整个一代老龄人的白天和黑夜。

和市场上绝大部分老年题材的影视剧动不动就有的阿兹海默、帕金森、各种老年疑难杂症不同，《梅的白天和黑夜》拍摄跨度接近一年，展现当下最真实的梅，跟踪梅的日常，抓住老年生活中的情感渴望和物质追求。

电影更真实地刻画出整个上海老年人的生态，呈现出上海“普通老人们”复杂的生活之味，让大家知道，他们不只有在家待着和跳广场舞。让社会开始重新审视身边的老人，尤其是独居老人，他们的日常也包含着他们自己的情感需求。

上海一位年近七旬的李大爷是宜家的常客，知名度很高，在这里谈过三次婚恋，最终失败后被分走了三套房子。如今，没有了房子的大爷在郊区租了一间房子居住。有人说他太傻，三次都是被骗婚，他却毫不在意。

他说自己无儿无女，每月近七千多元的退休金，除了请客吃饭，就是找对象。无论是去公园，还是到宜家小坐，又或者到养老院，他的目的都很单纯，那就是要找一个合适自己的对象。虽然房子都没有了，但是他仍然相信爱情，并且继续展开着自己的追求。他说，找对象就是自己的命，其他的都无所谓。

60岁的张阿姨曾认为相亲难以启齿，她在老伴儿意外离世以后，白天会参加社团、跳舞，但到了晚上，心理防线就彻底崩了，会被悲伤一点点吞噬。自己的女儿陪伴了大半年，但也有小孩有工作，张阿姨也不想一直拖累。

“相亲这档子事，对我来说，还蛮难以启齿的”，后来在女儿的劝说下，张阿姨也走了出来。可当遇上聊得来的爷叔，谈及是否能在一起时，张阿姨又迟疑了，她任务再婚是大事，不是谈谈就能成的，一方面顾及街坊邻居的看法，怕他们会在背后指指点点，另一方面认为还是要征求下儿女的意见，“不强求，随遇而安，找到一个排解孤独的出口，就算达到目的了。”

无论是梅，还是李大爷、张阿姨，他们的情感很真实。

有些老人是主动选择独居的，他们觉得自己的身体很硬朗，不想给子女添麻烦，但大部分独居老人的现状是无可奈何的，子女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。

由于长时间的独居，心理必然会出现孤独、焦虑、抑郁等情绪，有的还会产生对生活无望的想法。生活中的大部分老人会被传统思维禁锢，只能压抑自己内心的想法，像梅姐他们这样活得洒脱的人还是少数。

上海师范大学社会保障与社会政策研究中心教授郝勇认为，老年人非常看重情感层面的获得，他们希望得到身边人积极、正面的情感反馈，有一个亲密伴侣对老年人生活质量、心理健康的提升非常有帮助。亲密伴侣可以是婚恋伴侣，也可以是普通朋友，因为老年人之间的交流，也许深度比广度更加重要。

与年轻人相比，老年人没有生育的诉求，他们考虑的核心要素是精神伴侣、生活互助，对于他们来说，婚恋不再依赖经济或劳务的交换，而是平等的情感沟通和陪伴，老年人恋爱、再婚都是值得鼓励和包容，同时，也需要整个社会文化的进一步开放和家庭结构的松绑。

除了家庭以外，郝勇建议，老年人还应该有另外的可以相互分享的朋友，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情感同盟。朋友关系越好、越亲密，他们的抑郁情绪就会更少，并且还会带来更多积极的影响，比如自尊心的提升。

人人都会变老，但这并不意味着逐渐放弃对自己生活的自主权，在情感的世界里同样如此。特别是对于身心健康的老年人而言，更是如此，爱情、亲情、友情是他们的生活里必不可少的情感需求。年龄，从来只是一个数字，即便是人生夕阳时，也有美好的新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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